本文為米哈里．契克森米哈伊（Mihaly Csikszentmihalyi）傳奇系列的第一部分。他已於2021年10月辭世。

多年前我還在讀研究院時，有一個週六，我前往實驗室拿回留在桌上的一本書。

大廳與辦公室裡，都是一片漆黑寂靜。我拿著書，急忙趕回電梯。

接著，心理學家契克森米哈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。從頭到腳，他一身黑色裝扮，一手捧著自己的書，一手拿著杯咖啡。

我們互相打招呼，然後我問︰「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
我知道Mike（大家都這樣稱呼他）夏天要來探訪我們的實驗室，只是不曾料到會在一個陽光明媚、完美的週末下午碰見他。

「為什麼我不應在這裡？」他笑著回答。「我沒有別的地方想去。」

Mike是他所研究受內在動機驅動的創作者中的絶佳典範。例如，當他還在我這個讀研究院的階段時，已經跟隨畫家進入他們的畫室。在他生前其中一次最後的訪談中，他回憶道︰

我最感興趣的是，這些人會日以繼夜、花上數星期去完成一幅作品，創作的過程中會渾然忘我、忘卻一切。一旦完成了畫作，當以為他們會好好享受（畢竟從心理學的理論你會知道，人們工作是為了在最後得到回報⋯⋯），十多分鐘後，他們會將作品擱在牆邊，又開展新一幅畫作。他們對完成的作品不太感興趣。

換句話說，工作並非達到目的的手段——不是為了得到成績、一句稱讚、金錢、地位或名聲，而是工作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回報。工作時，創作者全神貫注、完全沉浸在創作的過程——Mike後來稱這種心理狀態為「心流」（又稱暢態）。

事實上，心流的狀態是相對罕見的。當你進入心流，你正在做一些對難度與技巧的要求都相當高的事。雖已接近能力所限，但事情仍在你的掌控之中。你不會感到太無聊（太容易）或焦慮（太困難），不會覺得擔憂，又或無動於衷。

當我想到Mike和心流時，我立刻記起他是何等幸運，可以擁有一份如此熱愛的工作︰只要沒有其他要務，他便會投入其中。我又想起無數的兒童與青少年，他們剛好相反，耗費生命裡多少光陰，活在無聊、焦慮、擔心或懈怠中。

跟Mike一樣，我相信學校並非大多數年輕人有機會經歷心流的地方。校內的工作反而對他們來說，通常不是太容易便是太難，又或者跟他們真正關心的事項無關。

在那次訪談中，Mike提及過一個能快速診斷出心流狀態的問題，你也可嘗試問問身邊的年輕人︰你有否參與過一些深深吸引你，以至令你忘卻時間流逝的事？Mike的畢生夢想之一，就是希望學校能成為創意的避風港，讓年輕人可面帶微笑地說︰「我為什麼不應在這裡？我沒有別的地方想去。」

帶著恒毅和感恩，
Angel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