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太天真了！」

我父親的臉紅得像棵紅菜頭，然後每隔幾分鐘就用手猛烈拍打桌面，把銀器都震動得跳起來，水杯都在搖晃。

他爭論的對象是Phil，我們一位摯友的父親。我已不記得Phil當時回應了什麼。

不過，我確切地記得他們在辯論政治，或者用「互相喊叫」來形容會更準確。身為保守派的父親，確信自由派的Phil從未在「現實世界」中待過一天。按推斷，Phil堅稱只要父親對不幸的人抱有一絲同情心，便會持不一樣的觀點。

他們對話的場景是在美國波士頓市中心一間豪華的海鮮餐廳，那天正是大學畢業典禮。我們所坐的桌子碰巧位於餐廳的正中央，眾人的焦點都落在我們一家，那一刻彷彿成了永恆。

第二天，在回家的六小時車程中，我全程都在哭泣，拒絕與父親說話。我想知道，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如此固執？這有什麼意義呢？

然後30年後，我發現自己犯下了同樣的錯誤。這一次，我是自由派，另一位同事是保守派。我們在一間沒那麼高檔的餐廳，像往常一樣在校園內共晉午餐，一時間話題轉到了最近的總統大選。

轉瞬間，我們從談話變成大聲爭吵，甚至互相怒斥。我沒有拍打桌面，但其實跟拍了也差不多。我看著那份吃了一半的主菜，叫了服務員過來，扔下一些現金便走了。

很久以後，我才意識到我與同事之間的僵局，是我國當今政治論述出現問題的縮影。我認為其中一條出路，就是提醒兩黨需共同培養智慧的謙遜這種品格強項。

讓我們從自省開始，以下有幾項對你而言是真確的？

• 我會質疑自己的意見、立場和觀點，因為它們有可能是錯誤的。
• 當出現新證據時，我會重新審視自己的觀點。
• 面對與自己不同的觀點，我能意識到其價值。
• 我承認我的信念和態度有可能是錯誤的。
• 面對矛盾的證據，我願意更改自己的觀點。
• 我喜歡發現有別於我原以為是真相的新資訊。

一時激動之下，我一心想要證明同事是錯的，而未能做到上述全部六點。

事實證明，人們將主觀角度與客觀現實混為一談的傾向是普遍存在的︰不論我們立場傾向左或右，通常都會認為自己能準確觀看世界，而對方卻不能。我們很容易將意見和事實混淆。

不要以為那些反對你的人是天真的，需要你啟蒙。我們全都是天真的現實主義者（naïve realists，譯注︰naïve realism 或譯作「樸素實在論」，指我們傾向相信自己能準確客觀看到世界真實的本相，而不帶偏見或謬誤），全都會忘記自己的主觀性。

務必尋求互相理解。當你下次發現自己陷入一場激烈的爭論中，看看你能否用自己的語言來解釋對方的觀點，一直詢問「我的理解對嗎？」，直至你聽見對方回答︰「對，我是這個意思！」這樣做並不容易，但對於建立同理心、降低自我防衛，以及播下真正思想交流的種子有莫大禆益。

帶著恒毅和感恩，
Angela